他看见,那片阵地的西南角,站着三个东北军老兵。最前面那个满脸刀疤的汉子,左耳只剩半截,新鲜的血痂还挂在耳根。他端着缴获的百式冲锋枪,枪管烫得发红,蒸腾的热气扭曲了眼前的空气。

        后面的两个汉子,一个蓄着络腮胡,他的左肩胛骨上还嵌着半截刺刀,随着呼吸时起时伏。他单手提着打空的歪把子机枪,另一只手攥着颗拧开盖的香瓜手雷,拇指死死压着保险片。最后一个身上的棉袄被刺刀挑开,露出里面用绷带草草包扎的伤口,渗出的鲜血已经冻成了冰碴。三人眼神里的恨意几乎要化为实质,像是三头随时会扑上来撕咬的饿狼。

        阵地的最前方,则是五个身穿中央军军服的溃兵。领头的瘦高个儿,脸颊被子弹打穿了,被子弹打穿的脸颊还在往外汩汩的流血,能从伤口处,看见他外翻的皮肉和口腔里的牙齿,但他端着枪,枪口对准了柳川平助,活像个,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,身旁四个兵油子默契地扇形展开,有人把刺刀咬在嘴里系绑腿,有人往汉阳造枪管上撒尿降温,蒸汽混着硝烟腾起半人高……

        东北角,则猫着七个川军汉子。他们矮小精瘦得像一群山魈,绑腿散开露出冻疮溃烂的小腿。领头的独臂老汉用牙齿给老套筒上子弹,花白胡子沾满火药渣子。

        更远处错落站着十几个工人模样的汉子。他们没番号没编制,身材干瘦,但手里的步枪,攥得一个比一个紧。

        但更可怕的是,这些溃兵,此时竟都沉默。没有怒吼,没有叫骂,只有上百支枪械接连上膛的“咔嗒”声,一声接一声的咔哒声,听得人毛骨悚然。他们不喊口号不骂娘,只是在沉默中给子弹上膛后,又开始调整着射击角度……上百道目光织成一张无形的网,把柳川平助钉死在原地。

        林彦此时,已经蹒跚的走到了柳川平助的身后,他以和柳川平助,一样的视角,怔怔的看着眼前的这些大夏军人,

        他们有人缺了半边嘴唇,露出染血的牙齿;有人缺了一只耳朵;有人脸上嵌着弹片;有人用刺刀拄地才能站稳;还有人腰间的肠子流出来了,也毫不在意,随手就把肠子塞了回去,之后用皮带勒住——但这些都不重要了。重要的是,此刻他们的枪口,全都对准了柳川平助。

        柳川平助的面部肌肉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。他那张原本保养得当的脸,此刻像一张被揉皱又展开的宣纸,每道皱纹里都嵌着恐惧与不甘。金丝眼镜歪斜地挂在鼻梁上,镜片后的眼球急速转动着,瞳孔时而紧缩如针尖,时而扩散如黑洞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的嘴角先是不自然地向上扯动,露出一个扭曲的假笑,随即又像触电般剧烈颤抖起来。下巴上的肥肉随着吞咽动作上下滚动,喉结在松弛的皮肤下艰难滑动。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,顺着太阳穴滑到腮边,在下巴尖上悬了片刻,最终滴落在将官制服的金线刺绣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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